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薄雾消散 日照金山

像每个第一次见到雪的南方人一样,当故事里、画册里司空见惯的唯美意象真正落在眼前时,恨不得一步三个镜头将相差无几的景色全都一一刻录下来,冻得鼻尖通红,仍兴味盎然地发给所有人。北方的朋友特别包容异乡人的短薄见识,待我兴奋过劲后才淡淡地回复,这不就是水的另一种形态么。

之后几天,雪越下越厚,雪地上人来人往的泥泞脚印也频频昭示着这不是什么唯美的景点,和雨雾霜冻一样,只是再平常不过的现象。初见雪的新鲜劲也慢慢冷却在寒风里,在异乡曼妙的盼头空了一个,一如过往所有新鲜劲消散后,只能感叹一声尘缘纤细,在一次次亲历中染上倦于寻找的惰性。

于是渴望,假使情绪感受都能恒定在热忱的状态中,生命会不会轻松得多呢?不会因为尝了太多次就对喜欢了两个月的甜品发腻,不会因为翻了太多遍就开始觉得喜欢的小说不再惊艳,不会因为交往太多就觉得话干了。喜欢的东西换了一茬又一茬,永远在路上,又好像一直少了点恒在的心安。假设不论多少次相遇都依然惊喜,也免于不断寻觅之苦。激情是初见带来的红利,初见热忱之后的延续才开始需要人的努力,需要费力地经营。

免于经营而恒定的心安是什么面孔呢?过去的三年让所有人对“无常”有了更清晰具体的感受,愈是“无常”,愈发“生怕”,愈发对恒定具有渴望。倘若世海浮沉我自岿然不动,倘若爱憎只纯粹而恒定……我却毛骨悚然了。恐怖片常常刻画一种面孔,始终微笑着的笑脸娃娃,任世海浮沉,表情岿然不动,爱憎纯粹而恒定。这样的东西不需要动用情绪处理去应对“无常”或者人性与生俱来的喜新厌旧,更遑论去“生怕”了。

这种与生俱来的情绪如何能解呢?像薄雾消散之后,陡然而见日照金山,太阳把光辉借予雪山,凛冽霜寒下的皲裂还没愈合,便许愿来年顺遂。“生怕”不会远去,不会被恒久地解决,但可以被新的美好稀释。世事纵然无常,又不过一句“莫听穿林打叶声,何妨吟啸且徐行”。假如被无法恒常的不确定裹挟,就推门出去吧。去前往,去亲历,去泪目,去奔跑,去感受,去触达,去有风的地方。去拥抱灿烂和美丽,而非紧紧地捆绑在所谓恒常的角落,不见日照金山。